新闻中心 /News
米乐M6 M6米乐一个老知青的自述——骂鬼骂菩萨
我从山上背回了能做家具的坑木,当然,这是趁回龙圩农场伐木工人不在的时候,“悄悄地进庄”偷的。
我筹集了一些木工工具,其中还有一把又大又长的平锯。当然,都是知青朋友木匠送给我的。
这几天,我的心情一直很好,我终于发现自己愚笨的头脑中还残存了那么一点点聪明:就是把挑柴卖的时间和体力用来做桌子板凳卖。
这是多年来从“刘海砍樵”中“悟”出的智慧,也是我在求生存的本能上一次质的突破和飞跃;卖手艺比卖体力强,很符合优选法。
我一直认为木工的技艺平凡,也很机械,无非是长了锯短,短了加长,并不是什么神秘的高新技术。只是把前人的经验转换成一个孰能生巧的过程,无需像有的人必须传统地拜师,吃上七十二个“牙祭”,头上要被师傅用曲尺敲起七十二个疱,白白浪费三年青春白受三年窝囊气,因为手艺是可以“逼”出来和“悟”出来的。
我把坑木放在“马架”上,眯着眼睛用墨斗上的垂砣在截面上取两点联成垂直线,按需要的板材和方料用曲尺在截面分勺,妻拿着墨斗线的那端,我按着这端,逢中用小手指甲勾起线轻轻一弹 于是,坑木上便出现清晰的墨线。
我把坑木水平地放在“马架”上,用铁钉扣牢,我和妻端着大平锯,俨然两位老师傅开始锯。
我对妻说《大海航行靠舵手》,这把大平锯如同一条船,你在那端只需把锯把子当舵掌正,做个配角,无需用力,拉过来推过去都归我用力。
别看大平锯全是牙齿,开始总咬不住坑木,慢慢才锯上了路。我和妻锯木的动作默契配合真像舞台是的“双人舞”。两人先站好弓马步,随着长锯片有规律的运动,我前俯,妻后仰,我侧背,妻扭腰,我翘脚尖 妻踮脚跟,这样不断地重复。我听到了妻五腑六脏晃动好似碰铃撞击的“音乐”声,不知她听见了我的没有?木屑像雪花飞舞,却掩盖不住两只老田鼠顽强掘进的脚印。
女儿和儿子,两人拿着一根竹子,学着父母的样子 拉过来撤过去,我对妻说,往后孩子就是用我们像现在锯木一样拉扯大,妻笑了,我们一家人笑得好快乐!
社员都好奇前来围观,有人问:“哟,广生哥,你几时学的木工?”“哟,六岁那年。”“哟,六岁学的木工你还记得?”“哟,哪能忘呢?久了没吃猪肉,还能忘了猪走路?”当然,肉是没得吃,红薯丝却是我们的主粮。
锯木的体力消耗很大,我早上煮一大锅红薯丝,那东西怪,刚煮熟吃不甜,放上几个小时,就像放了糖一样。我们锯一阵子,就停下来吃一碗,快撒黑才把木头锯完。
第二天,我先用短刨把板刨直,再用长刨清缝,时不时睁只眼闭只眼把板子拿起来看看是否还有凹凸处,我用竹签把板子拼成桌面,把方料刨成规格的直角。划好墨线,交给妻凿眼,妻的手性好,凿出的榫眼火柴盒般方方正正。我便将方料锯好榫拼凑,做成当时很流行的斜角小方桌。
对自己的作品,虽是付出了最大的能耐,左看右看,总还是不满意。桌子脚摇摇晃晃,我便用铁钉加固,妻笑为是“钉子师傅”。那桌面就是不合缝,经风一吹,筷子都插得下。
记得小学一年级时学过一篇课文《还是人有办法》,于是,我将做好的桌子挑到水库,翻转过来四脚朝天,压上石头浸在水里。半日后取出一看,桌面光洁如镜,入土是整板面做成。
傍晚,我便像城市里灯光下摆地摊卖假货的黑心小贩,挑着桌子到别的公社的生产队“哄鬼”去了。我大声吆喝着:“买小方桌罗!”“我的小方桌便易罗!”满心想廉价吸引买主。只要有人提出要买,不论给多少钱都卖给他,没有钱的给些米,给些鸡蛋只要吃的东西都可以以物换物。
做桌子卖比挑柴卖地收入增加了很多,看到妻儿螚吃上白米饭乐淘淘的样子,我暗自庆幸“哄鬼”的胜利,但屙尿都不敢朝买了我桌子的那一方,深怕人家找我这个长沙崽的麻烦。
有一天傍晚,我挑着桌子换得十来斤米归家。此时,天已临黑,粉状的毛毛雨,默默地洒在我脸上,引起一种悲凉的感觉。
我行走在黄土山路上,经了那细雨,仿佛抹了一层油,我一步一叩首地踏在上面,越发要小心谨慎了。
走到三元官水库坝上,想起早几天路过此地曾目睹一大力佬(埋葬死人的人)用锄头倒挂着粪箕肩在肩上,内装一婴尸,在离堤坝不远的地方,浅挖一坑,将婴尸抛入草草埋葬了事。
下午路过时,下意识用眼瞥去,只见那小土堆已被豺狗拱开,满地碎破布,准是那婴尸让豺狗吃了。
心想:手上有扁担,腰上系有柴刀,(山里人柴刀是不离身的)加上无钱穷是胆的火气,活鬼都没有什么可怕,难道还怕“豆子鬼”不成?雄赳赳气昂昂往前赶路,颇像林冲雪夜上梁山!
没走几步,脚下一滑,鸭蛋般滚入水库中,幸好入冬水浅,米乐M6 M6米乐淹人不死,衣服尽然湿透,米袋死抓在手上,扁担不知下落何方?黑暗中摸索着爬上水库,心想莫不是碰上了“障碍鬼”,本能地将额前湿发往后三抹,老人说这是降“障路鬼”的第一招。男人将额前头发往后三抹,可以大振阳刚之气。
第二招是将裤中“男具”掏出,憋足气、鼓足劲,绕自身屙一圈尿,能屙好高就屙好高,能屙好远就屙好远。说人尿可以避邪,米乐M6 M6米乐孤魂野鬼不敢近身。第三招是破口大骂,骂得越臭越好,将鬼骂跑。
骂了半天,也不见有什么动静,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,有自己的声音助威,如同来了一个伙伴,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。
仔细地想一想:鬼是躲躲闪闪的邪门,不敢见人,光是骂鬼也不过瘾。菩萨是正人君子,米乐M6 M6米乐是神是佛。他们受人间香火,受人们虔诚敬奉,而人们希望在危难中能得到他们的庇佑。我和妻都是心地善良的人,从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,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磨难?为什么菩萨不显灵显圣来保佑我们?要骂就要骂菩萨,要骂就要骂这些偶像。于是,我站在尿圈内,把天上的,地上的,只要我认为是菩萨的,统统地用长沙话骂了它们的娘,用江永土话“蒸安娘路帕!”直骂到我喉咙沙哑,精疲力竭方才罢休。
鬼也好,米乐M6 M6米乐菩萨也好,都老老实实,一个个被我点名指姓骂得狗血淋头,倒没有一个敢出来顶嘴,满肚子的怨恨委曲也随着骂声冲口而出,心里轻松顺气很多。
我一只手死死地提着米袋 一只手死死地高举着柴刀,神经紧张到了极点,要是此时遇上一个人,或是一头野兽,我一定会认为他是鬼或是菩萨,我一定会了他。
这一夜,我实在是回忆不起是怎样才走完那十五里山路,可能像条狗,也可能像老田鼠?
回到家中,我举灯看着酣睡中的女儿和儿子,所受的惊吓恐惧荡然无存。妻见我成水鬼,流着泪坐在火塘,为我烘烤衣服……在那种年月,我作为一个男人,为了一家人能活命,我扣心自问:已经尽到了一个丈夫父亲应尽的几乎是到了极限的责任。